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乡愁之乐,始于孩提

 

乡愁之乐,始于孩提

——记忆里的碎片

陈玉莲

 

在乡村生活了十三年,外公外婆教会了我最基本的生存。如果不是后来父亲工作变动,这样的生活大概还要持续很多年,或许穿越我整个青春。

乡村散淡舒缓的生活又使我变得散漫无拘、随性天然。这构成了我一生的常态——纯粹自我、不合群、没心没肺,这是后来回到父母身边父亲给我下的定义。

无论后来物质生活怎样的丰富充盈,我都无法彻底放纵自己。偶尔遇上一顿美食,抢先填饱肚子再说,所以刚进城那两年我变成了一个胖丫头。

乡村物质生活的短缺似乎还可以忍受,也只能忍受。而精神上的空虚,却让我越来越感到不能满足。我大约八九岁时,刚识得些字,就开始渴望读课外书,然而那时的魏庄,家家户户几乎都没有藏书。能有几本书的家庭也是学校老师家才有的红宝书、教课书。他们奉之高阁,视若拱璧,望之俨然,近之胆怯。

我外公藏着几本书,有时趁他不在家我就偷偷地取下来翻翻,却也看不明白说的是什么,因为很多是繁体字,难认。

记得一年冬天下大雪,我大舅从城里带回来一本书,新崭崭的,封面上画着一个身穿长衫的中年男子,留着胡须,大气凛然,目视前方,俨然一位学者。脖子上围着一条长长的灰白色围巾,前后搭着。他身后是一片白茫茫雪地,雪地上有一串脚印,延伸很远。

晚饭后,我大舅端端正正坐在火炉旁,翻开那本书给我二舅三舅读起来,边读边讲,还绘声绘色,神采飞扬。我二舅三舅紧紧依偎在大舅身旁,一边一个,贴得密不透风,根本没有我靠近的地方。我刚凑近,三舅说,小孩子听不懂,睡觉去。我只好蹲在旁边的角落里,竖起耳朵专注地听。

我大舅读得神情专注,声音在屋子里起起落落,那红红的炉火映着他俊朗的脸庞,神彩奕奕,仿佛是一尊神圣的雕像。不知是不是天冷的缘故,二舅三舅越偎越紧,三个人似乎凝成了一个整体。

外面风声呼啸,雪花簌簌地飘落,在我大舅那抑扬顿挫的读书声中,外面的世界好像不存在了,仿佛越来越远。我龟缩在黑暗中,裹紧棉袄,与黑暗融为一体,只有两只耳朵是醒着的,随时捕捉着屋里的一切动静。听了大半夜,我模模糊糊记得那是一本讲述革命的书。说书中一个英雄,历尽艰辛带领一帮人终于走上了革命道路,为了人民群众流血流汗,生生死死。二舅三舅听得热血沸腾,撰紧拳头欲冲出雪地去。却没我什么事儿。

夜深了,炉火渐渐黯淡下来,屋子里已经冷得不行了。我大舅终于合上书本,从沉浸中抬起头来,看看身边两个听得入迷的弟弟,总结道,你们看看,我们今天的安定生活来之不易,要珍惜。

我懵懂地入了梦乡。

第二天一大早我还没起来,大舅就到城里去了。那本书也不见了,我到处找不到,不知被二舅三舅谁藏起来了?还是大被舅拿走了?总之再没影了。

三舅还有一本连环画也是我大舅从城里带回来的。二舅三舅看的都不爱看了,开头几页也翻烂了,扔在东屋的条几上,封皮上还沾了一大片煤油印子。我实在无聊时,就拿起来翻看一番。一开始只是看画面,翻几个自己认得的字看。遇到不认识的字,我问二舅,二舅让我问三舅,三舅让我问外公,外公就把二舅三舅骂一顿,你俩比她早上两年学就开始装有学问是吗?指不定她以后比你俩的学问大?至今我仍没能超越两个小舅。

外公数落完,二舅三舅都不理我了,还是我自己看。

有趣的书看完一本就还想找第二本。找来找去,终于在我外婆邻居枣花家找到一本薄薄的旧戏本子,纸张都发黄了,软绵绵的。里边说的是两个古代的男女一块儿读书,读着读着两个人产生了感情,结果双方的父母不同意俩人结合,俩人先后就殉情了。死后变成了一对蝴蝶,朝夕相处,自由蹁跹。这就是后来知道的《梁山伯与祝英台》的民间故事。

还有一次,我在外婆家的羊圈里找到一本没头没尾的连环画,就塞在羊圈里的墙缝中,不知道是谁塞进去的,卷巴卷巴,都不像个样子了。我铺开在太阳底下看,里面的内容打打杀杀的,人物面目狰狞,血淋淋的,看得我心惊胆颤,浑身发冷,以后这样打打杀杀的书我就很少看了。

一年暑假,我去了我小姨工作的地方,那是曹州第一养殖场。我看到过一本特别好玩的书,是一本彩色的A4纸印制的。正中间夹着一张大彩页,第一次看到彩页,爱不释手。上面满满当当画着一头头肥嘟嘟的大白猪大黑猪,似气吹的一样。我从没见过这么胖的猪。外婆家也养过猪,都是瘦巴巴的,还特别能吃,草啊糠啊啥都吃,哼哼唧唧,总是吃不饱。我和小舅天天放学后割草喂它,还是瘦巴巴的,没长到一百斤外公就卖了。养殖场这样的大肥猪得吃多少粮食呀?谁家养得起呢?在这些猪的周围,还画着一个一个的小箭头,红色的箭头,似射在猪身上的箭,每个箭头旁边都写着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小黑字,大意是说,猪肉加工罐头;猪油做糕点用;猪皮制作皮鞋、皮带、包包;猪鬃做刷子等等——从那时起,我知道了猪全身都是宝。

魏庄小学在村子北头,紧靠着北寨墙有一座关帝庙,齐齐整整的一所大院子,听我外公说原先有几间大殿呢,三进三出,琉璃粉彩,斗拱飞檐,庄严神圣,关爷爷殿、关平殿、皇姑殿等,现在全都没有了。我外公说“破四旧”的时候全都给拆除了,改建成了魏庄小学。学校院子里齐刷刷全都是一色新盖起来的毛坯房,有三四排,教室里没有课桌也没有板凳,只有一些土坯垒起来的土台子,还湿乎乎的。上面铺一块长条木板子,粗糙划手。那些板子上还带着虫眼儿。凳子各人从自己家里带,放学后想带回家就带回家,不想带回家就留在教室里,只要你不怕丢。

我们的校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,清瘦,长脸儿,白皙。留了个中分头,分别搭在细眯眯的眼角两边。穿一身灰布中山装,都洗得发白了。上衣口袋里别着一支亮闪闪的钢笔。他名叫武方田,像日本人的名子,到现在我还记得这名字。

那天早上他在学校门口摆了一张旧桌子,有一个桌子腿用半截砖头撑着。武校长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子后面。我外公把我领到他面前时,他仰起脸来温和地问了我的姓名,然后一笔一划地把我的名字记在一个本子上。他的字写得工工整整的,比印出来的都好看。这样我就开始上学了。

开学第一天,发到我手里两本书,一本是语文,另一本是数学。我迫不及待地打开语文课本,看看里边有没有我不认识的字。其实课文根本不用教,我早都会了,大舅教我的。我举手告诉老师,我全都会背诵。语文老师就让我背诵一篇课文,我就背诵了,且非常流利。

等到我父母来外婆家时,我就故意背给他们听,有点儿炫耀的意思。我爸一听果然十分激动,两眼闪闪放光,露出满脸的惊喜和欣慰。

小学毕业那年,学校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学雷锋活动,我可积极了。外婆给我做了个红袖章,戴着神气十足。放暑假,老师给我们布置了一个家庭作业,先给我们每人发一本《雷锋日记》让我们在假期里读,读后要求每人结合书中的内容写一篇心得体会,以此检验我们是不是真读过。

暑假快结束的前一天,父亲告诉我不在魏庄学校报到了。我哭了,我舍不得方老师,舍不得可亲的武校长,还有同桌郭大奎。我哭着写心得体会,写着写着,我突然发现自己已经离魏庄越来越远了。

事实也正是这样,容不得我稍作犹豫,仿佛一夜之间我就彻底离开了村庄,就像是一株刚刚破土的庄稼苗,被硬生生拔出来栽进了一块陌生的城市里生长。天长日久,逝水流年,曹州乃至魏庄在我的生命中渐行渐远了。

是的,乡愁之乐,始于孩提。

在村子里成长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了,相互陪伴长大的人很多都走出去了,他们大都也是定居在外地,犹如那些蒲公英散落在天涯,无处可寻了。

(在线责编:海艺)

作者简介:

陈玉莲,中国作家在线签约作家。陕西省散文学会会员。铜川市作家协会会员。新区作协秘书长。作品散见于省市区报刊及各大网络平台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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